

庙 前 奇 趣
□ 陈华德
我们祝官屯村里有个关帝庙,解放后将神像搬出成立了学校,我的童年岁月就是在这里度过的。
关帝庙座落在二趟街中部的丁字路口,大门口前方就是通向村外的南大街。庙门外有一块宽敞的空地,闲暇时,村民们会聚集到这里来啦呱聊天。尤其到了冬天,上了年纪的老人们,总爱聚在这里,排坐在南房外的墙根下晒太阳,充满着欢声笑语、其乐融融。这里即是暖和的避风处,又是新消息的传递点,有说有笑、乐而忘忧。上至国家大事,下到百姓趣闻,都在旱烟袋锅的忽明忽暗中传递,大家畅所欲言、讨论热烈。许多奇闻异事,就像晒暖的蒲公英一样,从这里飘散出去,不消半日功夫便会传遍全村。庙前的这片空地,逐渐成了本村的热点中心。
小时候,曾听上辈老人们讲起过一段异乎寻常的故事,就发生在这座关帝庙门前。
民国年间:本村有一位奇人,说奇,因为他怀有一套戏法绝技。他在本家兄弟当中排行老三,人称“魔法三爷”,此人能言善语、古灵精怪,与人交谈时,总是笑容可掬。他在外闯荡多年,不知跟谁学了一套变戏法的奇特技艺,多年来靠卖艺谋生、养家糊口。后来上了年纪不再外出漂泊,回家安度晚年。他也常来关帝庙前,与乡邻们热情交谈,还会把在外多年耳闻目睹的许多趣闻轶事分享给大家。他表情丰富,言语幽默诙谐、说起话来快言快语、妙趣横生,说到精彩处,一时兴起,也便会手舞足蹈起来,逗的人们前仰后合,捧腹大笑。他为人和气,善解人意,很快便和乡亲们融为一体,尤其年轻人都愿与他结交,村里没人称呼他的名字,都亲切的称呼他“三爷”,提起三爷没有不知道的。
虽说三爷身怀戏法绝技,但从没在乡亲们面前表露过,本村没人欣赏过他的表演风采。有一年过春节时,一群年轻人围在三爷身边,想见识一下他的功法,请求他能演示一回戏法技艺,他只是用言语搪塞,婉言推辞无意显露。经大家多次软磨硬泡,无奈之下只好说道:“戏法都是假的,利用敏捷的手法、道具和心理引导,制造出视觉上的错觉,形成的虚幻假象。今天没有准备道具,不变戏法啦,给大家猜个谜?让兄弟爷们看个热闹解解闷吧。”大伙儿见三爷执意不肯表演,求之无果感到有些沮丧,但也不再勉强。
三爷眼瞧着大家满脸不悦的样子,却若无其事的随手朝向南大街一指,笑哈哈地对大伙说:“你们顺着我的手向前看。”大家的目光随着他的手势望去,只见大街南头有一位老者骑着毛驴,慢慢悠悠地向北而来。便让大伙猜猜骑驴的老人,来到跟前的丁字路口时,他是朝东去呢?还是往西行?都觉得这话说的无趣,便默不作声。三爷心里明白,大伙儿都是牢骚满腹,但还是执意让大家猜下去。人们也无心争辨,无精打采的乱说一气,有说朝东去的,也有说往西行的。这时只见他毫不含糊地高声道:“你们都没猜对!他是朝着关帝庙里去的,不相信就慢慢瞧!”他那胸有成竹的话语,和一本正经的神态,把在场的人都搞懵了,便不约而同的将目光移向庙门口,只见庙门紧锁,知道庙中无人,这老者骑驴如何进得去呢?三爷是在逗大伙儿玩吧!感觉是一头雾水、百思不得其解,只能在疑惑中耐心等待、静观其变了。
三爷抬手示意众人聚拢起来。所有人的目光,都牢牢地盯在了那位骑驴老人的身上,他正悠然自得的缓缓前行,驴蹄叩击冻土发出来的“嘚嘚”声由远及近。其实这声音里暗藏着玄机,三爷早已将精湛的口技绝活悄然融入,将氛围烘托的真假难辨。人们屏息凝神,连睫毛都不敢颤动,生怕会错过任何细节。竟然在不知不觉间,坠入了这场虚实交错的幻境中。
只见那老人骑着毛驴,径自从人们面前而过,毫无阻滞地走近庙门,就在毛驴靠近大门的刹那间,异变徒生——人和驴竟如幽灵般从门缝间迅速滑入,唯独一截尾巴被死死夹在门缝里,那蓬松的尾巴还在剧烈地摇摆。门洞内传出毛驴蹬蹄的“嚓嚓”声,和闷哑的嘶鸣。仿佛真有被困的毛驴在挣扎。
不多时,有位心软的乡亲,凑到三爷跟前低语:“你瞧这毛驴挣得怪可怜的,赶快放它进去吧”。三爷闻言纵声长笑,将手扬起高声喝道“好”!话音刚落,门外频频摆动的驴尾巴倏然消失。众人们这才恍然惊觉,方才种种景象全是戏法,顿时暴发出雷鸣般的喝采。这场精妙绝伦的表演,让乡亲们见识了传统戏法,登峰造极的魔力。
这时候有人还记挂着进了庙门的骑驴人,要去寻找拿钥匙的人,打开庙门放他出来。三爷冲他莞尔一笑,轻声说道:“别挂着啦,人家早从咱们旁边绕过去,现在都快到后街了。”有几个年轻人半信半疑,顺大街追了过去,一探究竟。回来告诉大家说,那骑驴人已经出村,顺着大路向北扬长而去了。